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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台鞠躬

他躺著,躺在溫暖的被窩裡。 他在想、想著下一次的晚會,該給觀眾們準備什麼樣的節目呢? 唉,還是別想了吧。快二十年了,學生們都成材了,讓他們替我搞定吧。 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啊。 那年,他在晚會裡給人變個戲法、說說笑話賺外快。 「你還記得茶館裡聽的相聲嗎?」那個男人問。 當然記得,我當年最喜歡背著爹去泡茶館了。什麼小蘑菇大麵包的,可有意思了。 「要不,我們一起給觀眾講相聲?」 行得通嗎?本省人聽得懂那些老段子嗎? 「總是有人聽的,不擔心。」那個男人說,「大家日子苦,需要我們逗笑。」 老陳也答腔了:「老家那兒可亂了,那些曲藝保不定都要失傳了。」他一拍胸脯,「必須接著講相聲,咱們也許就是中國最後一檔相聲了呢?」 那就接著講吧!他握緊了筆,仨人圍著書桌,把記憶中的段子轉成一頁頁文字,再練習、再「修理修理」;晚上在公園的草台子裡,向著台下的老鄉親、或者壓根兒聽不懂北京土話的本省同胞,說著回憶中的故事。 沒有雕欄畫棟的挑高屋頂、沒有找座看座的吆喝聲,但是他們仨就在這裡、回憶就在這裡、故都的鄉愁也就在這裡、伴著蚊香與茶水的煙霧,昇華成一陣陣的笑聲。沒有隔閡、沒有彼此,笑聲才是台下唯一的語言。 大家日子苦,需要我們逗笑。 大家笑了,我們值了。 老陳走了;後來那個男人也走了;台下的老鄉親們,一個接著一個地走了、走遠了。 可是笑聲還在,「我值了。」他再次握緊了拳頭。 講相聲的人變多了,段子也不再是回憶裡的老段子;但是相聲活下來了,在小島上硬是活了下來,長出了自己的枝葉。 那年在香港,他終於見到了相聲正統的傳人。 「原來我們不是中國最後一檔相聲啊...」他有些失望,又有些高興。老家雖然亂過,但究竟有些回憶並不只是回憶。 「但你們是台灣第一檔相聲啊!」傳人按著他的肩頭。 大家日子苦,需要我們逗笑。 大家笑了,我們值了。 原來,我們都一樣。 他放鬆了自己的拳頭,從回憶裡抽離。 他笑了,這麼多年來,我們逗無數的觀眾們開心。 大家開心,我們值了、真值了。 想起回憶裡,老鄉親與新朋友們一起捧腹的笑聲,他開心地睡著了。 「一天容易好過,黃昏日落西方。茶房提壺找座忙,準時不誤~」 「上場!」 欸?怎麼老陳在念定場詩? 那個男人拍著他的肩頭,「老吳你還打什麼盹?上場啦!」 上場?今天要講哪個段子? 「當然是最熱鬧、最開心的那段啦!」那男人笑了。